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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3年:基督教与伊斯兰文明的交汇点
发布时间: 2020/4/26日    【字体:
作者:刘义
关键词:  1453年 基督教 伊斯兰文明  
 

1453年5月29日,奥斯曼的军队攻下了拜占庭的首都君士坦丁堡。作为基督教文明的伟大象征,圣索菲亚大教堂被改为了清真寺。“君士坦丁耶”(Kostantiniyye)作为城市新的名字,依旧延续着繁荣与辉煌。然而,帝国和城市都更换了主人,“君士坦丁堡”(Constantinople)成为了欧洲人永远的怀念。这不是黑暗的中世纪的终结,也不是地理大发现的开始。不过,帝国更替伴随着两个伟大文明的交错,而这已足以在历史的长河中刻下一个永恒的符号。

君士坦丁堡:帝国之都
 
公元330年5月11日,经过十年的规划和六年建造,一座辉煌的新城市在欧亚大陆之间兴起。伟大的皇帝君士坦丁以自己的名字为这座新城市命名,取名“君士坦丁堡”。这意味着对罗马文明的延续,或称为“新罗马”。之前,这座城市一直叫拜占庭,意指贝伊扎斯人(Byzas)建立的城市。现在,随着君士坦丁堡这一新名字的诞生,拜占庭则被用来指以君士坦丁堡为中心的帝国。
 
同罗马一样,该城有七座山,被划分为十四个区。直到1453年,君士坦丁堡的人民都称自己为罗马人,国家的名字则是“罗马尼亚”(Romania)。然而,一如基督教的复活概念,城市的更新也意味着重生。著名历史学家吉本说:君士坦丁堡“似乎天生是一个伟大王朝的中心和首都”。作为拜占庭帝国的首都,它有三大特征:罗马帝国的首都、基督教世界的中心以及希腊文化的继承者。
 
君士坦丁堡存在的理由首先是政府,其次才是贸易。在建立新的城市时,君士坦丁建立了绝对君主制。他领导一个按军事结构组织的精致官僚机构,其精英阶层基于将个人所有都贡献给皇帝的高级官员。庞大的官僚体系通过税收来维护。皇帝是拜占庭帝国的中心机构。在1233年的时间里,共有88位皇帝,且大部分都是男人。
 
君士坦丁的母亲海伦娜(Helena,后被列为圣徒)则在其高龄时前往耶路撒冷,搜集了早期基督教的遗物,如耶稣受难的十字架、荆棘桂冠、刺入耶稣身体的枪、五饼二鱼的篮子,还有一些使徒的遗体。她将这些遗物带到君士坦丁堡,吸引了基督教世界的朝圣者。君士坦丁直到临死前才受洗,但他将基督教列为国教。在最初的几个世纪,基督教根据帝国的版图来组织自身,在各地设立主教。
 
君士坦丁堡的繁华则归因于第一位希腊皇帝查士丁尼(JustinianⅠ, 527-65)。在任期间,由于尼卡叛乱(Nikariots)毁掉了城市的大部分建筑,他不得不重新建造。他最杰出的成就是是重建了圣索菲亚大教堂,托拉勒斯的安特缪斯(Anthemius of Tralles)和米利特斯的伊思多勒(Isidore of Miletus)负责具体工作。安特缪斯精于数学和建筑,他的一个创造性行为是给教堂设计庞大的穹顶。圣索菲亚大教堂成为了一个象征:基督教被给予独尊的地位,非基督徒则遭受迫害。
 
君士坦丁堡在他统治时变成了一个国际大都市,贸易从中国直到大西洋。波斯人是远东贸易的掮客。这有两条道路:一是陆上的从中国经布哈拉(Bokhara)到波斯;一条是从锡兰(斯里兰卡)到幼发拉底河。从中国进口的货物主要是丝绸,这项秘密技艺后来被发现。君士坦丁堡成为了向欧洲宫廷和富人输出丝绸的主要地方。查士丁尼企图打破波斯商人的中间角色,在红海建一支拜占庭的商队,不幸没有成功。
 
拜占庭的衰落与奥斯曼的兴起
 
1204年,在贪婪的威尼斯商人的引诱下,第四次十字军洗劫了君士坦丁堡。直到1261年,拜占庭的统治才重新得以恢复。然而,它却不得不面对两方面的敌人:来自西方的威胁和兴起于安纳托利亚高原的突厥人。
 
14世纪是拜占庭帝国的政治灾难。商业团队卡塔兰公司(The Catalan Company)冲击着行省的统治。宫廷斗争环绕着各种社会与宗教的冲突。作为一个象征,皇帝约翰五世帕里奥勒古斯(JohnⅤPalaeologus)在其统治的50年间(1341-1391)竟然遭遇了三次政变。1347年的黑死病,使帝国失去了将近三分之一的人口。在帝国的最后几十年,君士坦丁堡正逐渐成为一个希腊城市。帝国名义上依旧是罗马的,但有教养的人已经放弃了这一身份。
 
拜占庭帝国的一个重要威胁是因为东西方教会的分裂。这体现在神学、崇拜礼仪、教会学诸方面。最大的分歧是关于圣灵的运行,西方将Filioque(及圣子)加入了教义。对于西方教会来说,东方关于非创造的“能力”(the Energies)的教义则是不可接受的。西方教会关于炼狱的教义则被东方教会认为是过于自以为是。在崇拜方面,东方教会认为使用未发酵的饼是犹太的礼仪,酵实际上代表圣灵。西方教会则反对东方的祈灵(the Epiklesis);东方教会认为,惟有此饼与杯才能完全圣化。在教会学方面,东方教会强调主教的平等,认为只有大公会议才能制定教义,反对教宗的绝对权威。考虑到现实的困难,东方教会愿意妥协,西方教会则不行。
 
1438年,为了解决东西方教会的冲突,大公会议先在费拉拉(Ferrara)召开,后来转移到佛罗伦萨。为了现实的利益,东方教会被迫屈从于西方教会。除了以弗所的马可,所有的希腊主教都签了字,但整个东方教会则拒绝被代表团的签字所约束。“这是一个宗教时代”。民众为对教义、崇拜和传统的忠诚所吸引。教会的合一为拜占庭帝国带来了西方的帮助,但却也导致了内部的分裂。甚至有人认为,“苏丹的头巾比枢机主教的帽子更好”。
 
拜占庭更大的敌人则来自安纳托利亚。这一地方古代称为小亚细亚,是罗马时期最繁荣的区域之一。1071年,拜占庭的军队在曼兹科特(Manzikert)被突厥人击败。到12世纪初,拜占庭和突厥人的边界大致分开:一边是西安纳托利亚以及南部和北部沿海地区,一边是中部的高原地区。在13世纪的前半叶,罗马的塞尔柱苏丹(Seljuk Sultans of Rum)确立了他们的统治。
 
在众多的突厥王国中,奥斯曼家族逐渐兴起。其创始人埃尔图葛鲁尔(Ertughrul)同著名的奥古兹部落相联系。他的儿子奥斯曼于1308年攻下以弗所,后在布尔萨确立了自己的统治。他被称作是:“苏丹,众圣战士的苏丹之子;圣战士,众圣战士之子,万国之主,世界英雄。”他的追随者被称作奥斯曼人,由此开始了奥斯曼王朝的征程。
 
1329年,奥斯曼的儿子奥尔罕攻下了尼西亚。1362年,当他去世时,突厥人成为了西色雷斯的主人。1365年,穆拉德一世(Murad)在阿德里亚诺波尔(Adrianople)建立了自己的欧洲首都。1373年,约翰五世被迫承认苏丹是自己的领主,并承诺一年的供奉和军事援助。他的儿子被作为人质送往穆拉德的宫廷。1402年,苏丹巴伊杰特(Bayezit)试图攻占君士坦丁堡,却在安卡拉被帖木儿的军队所羞辱。帖木儿的到来使君士坦丁堡的陷落推迟了半个世纪。
 
1449年,君士坦丁(Constantine Ⅺ)在一个地方的主教堂加冕。这是一千年来第一位没有在君士坦丁堡,也是没有被牧首加冕的皇帝。当时,他已接近45岁。他对神哲学没有兴趣,但他是一位好的战士和行政管理者。最重要的,他言行一致。他行事体面,在处理疑难事务时显示出了大度和耐心。他具有影响臣民的天然魅力。他的大臣们即便与其意见不一致,但却忠诚于他。然而,1450年他母亲的去世对他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1452年,君士坦丁派大使列昂塔利斯(Andronicus Bryennius Leontaris)去西方。教皇的回答说:“如果你、贵族和君士坦丁堡的臣民接受统一法令,你就会发现我们和我们尊贵的兄弟,也即神圣罗马教会的主教们,非常乐意支持你的荣耀和帝国。但是,如果你和你的臣民拒不接受法令,你就是在强迫我们采取对你的拯救和我们的荣誉必要的措施。”1452年12月12日,一场庄严的崇拜在圣索菲亚大教堂举行,皇帝和宫廷成员都出席。教皇和缺席的牧首们被在祷告中纪念,同时宣读了东西方教会合一的法令。
 
在故事的另一面,年轻的苏丹麦赫迈特二世于1432年出生于阿德里亚诺波尔。她的母亲曾经是奴隶,所以他幼年并不被父亲特别关注。由于他的哥哥们先后去世,他在11岁时成为了家族唯一的王位继承人。随后,他被给以很好的教育,包括科学、哲学、文学等。他可以熟练地使用希腊语、阿拉伯语、拉丁语和波斯语。在12岁时,他第一次代父亲管理帝国,但很快跟宰相哈里尔帕厦(Halil Pasha)发生冲突,随后被流放到马尼萨(Manisa)。
 
1451年,他继承王位,年仅19岁。他英俊潇洒,有一双鹰一般犀利的眼睛。他为人严肃,令人敬而远之。幼年的经历使他不相信任何人,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真实的想法。他从来不讨好别人,但他的才智、精力和决心赢得了尊重。现在,在父辈的丰功业绩面前,只有一个梦想能够满足苏丹的野心:“给我君士坦丁堡”。在他看来,只有得到君士坦丁堡,土耳其的帝国才能安全。如果帝国没有君士坦丁堡,他宁愿不要帝国。为此,1452年他在博斯普鲁斯海峡最窄的地方建成了欧洲城堡(Rumeli Hisar),对面则是1402年建成的亚洲城堡(Anadolu Hisar)。这仿佛是要掐死拜占庭帝国的咽喉,阻断任何来自西方的帮助。
 
1453年4月2日,在复活节的主日过后,君士坦丁堡的臣民随即看到了第一批驻扎到城外的奥斯曼军队。拜占庭帝国的命运危在旦夕。历史的西奥多城墙成为帝国的防护;同时,皇帝还得到了威尼斯人、热内亚人和教皇的援助。然而,年轻的苏丹却更有气势。相对于拜占庭的7千守护者,麦赫迈特拥有8万人的大军。最为关键的,他还以四倍的价钱购买了拜占庭皇帝付不起的大炮,这将成为攻城的关键。
 
围攻僵持了接近两月。5月28日,君士坦丁堡的臣民聚集在索菲亚大教堂进行祈祷,相信上帝一定会一如既往地保护他们。苏丹则利用穆罕默德的训喻:第一个攻入君士坦丁堡的士兵会有特别的奖励。被乌云遮蔽的圆月预示着帝国最后的命运。第二天凌晨,奥斯曼的军队攻入君士坦丁堡,苏丹允许他的士兵们掳掠三天。下午,当亲自进入君士坦丁堡之后,他命令将索菲亚大教堂改为清真寺,并请一位穆福提呼唤做礼拜。
 
苏丹占领后的一个主要举措是任命改名为格纳第乌斯(Gennadius)的乔治·斯科拉里乌斯(George Scholarius)担任东正教的牧首。在1454年1月的就任典礼中,他声称:“作为牧首,伴随好运,确保友情,并保留之前所有牧首都享有的特权”。然而,随着大部分的教堂被改为清真寺,希腊教会也逐步走向衰落。继之而起的是俄国的教会。1458年,莫斯科的牧首宣布:君士坦丁堡已经陨落,信仰只有在俄国还存活。“现在地球上只有一个真正的教会,也即俄国教会”。欧洲则一方面忙于内部的事务,一方面因着愧疚的心灵,选择逐步将曾经让其嫉妒的拜占庭忘记。
 
很少人知道,直到1930年,经历过英法联军的占领和凯末尔领导的独立战争,“伊斯坦布尔”才成为这座城市正式的官方名字。而且,这还是个希腊名字,意指“去那城”的意思。经历过两千年的变迁,伊斯坦布尔依旧不再是帝都。但圣索菲亚依旧耸立在那里,不是教堂,也不是清真寺,而是一座博物馆,展示着文明交错的历史。
 
上大宗教与全球政治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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