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数字化时代，随着玩家需求的上升，网络游戏也进行着深层次的建构。在当下热门的网络游戏中，往往能看到传统神话的影子。网络游戏中的神话不是传统神话的再现，而是挪用与重构传统神话后生成的符合游戏情节的神话。在网络游戏对神话资源的改造中，游戏场域代替了神圣殿堂，人本主义的娱乐文化取代了传统神话的宏大叙事。虽然重构后的神话中古老文化的内涵会流失，呈现扁平化的降维特征；但是游戏与神话的深度融合，在增加游戏文化厚度的同时，也使玩家战斗的场面更为精彩，创造了具有明显时代气息的“游戏神话”。游戏中的神话被玩家广泛接受和传播后，又不断塑造着专属游戏时代的神话传统。网络游戏对神话资源的开发与利用体现在故事原型的再现、英雄人物的重塑、神怪角色的重构三方面。

关于游戏对神话资源转化的研究，学者们已有一定的成果，如：梅仕士通过对网络游戏《暗黑破坏神》的分析，归纳电脑游戏运用民间文化元素的原则；包媛媛以游戏《古剑奇谭：琴心剑魄今何在》为例，阐明神话作为叙事资源和文化象征在游戏中被重新运用的情况；刘卫红、陈明言强调，游戏对神话中的凶兽穷奇的重塑，是游戏设计者和游戏玩家集体无意识的原型再现和审美选择的结果。解读游戏中神话资源转化的研究综述，有利于准确把握学术前沿。包媛媛梳理了国内外学者研究电子游戏的现状，认为多数研究关注电子游戏中神话内容及形式的呈现，需要深化神话在游戏中传播与传承的研究；何帅从神话原型、游戏改编、角色塑造、神话传播四方面整理分析了2000年以来国内学者对网络游戏中神话资源运用的研究，指出当前研究成果较少且多为表象研究，应从网络游戏是如何利用与演绎神话，游戏对玩家群体有何深层次的影响，游戏与民众生活、精神世界的关系等角度深度分析网络游戏对神话资源的运用。纵观学界的相关研究可知，学者主要从理论层面对特定游戏中的神话或游戏中常见的神话角色进行探讨，从故事原型的再现、英雄人物的重塑、神怪角色的重构三方面，探索网络游戏对神话资源的建构，这不失为一种更好的研究路径。

1故事原型的再现

原型作为一种永恒的集体记忆，是远古祖先的精神遗存。当符合某种原型的情境出现时，那种原型就能复活过来，成为一种“典型的再现模式”。网络游戏以“原型再现”的形式接续了神话重构的创作传统。在消费文化的主导下，改造后的神话原型充满民众喜闻乐见的现代化元素和理想化情节，尤其以浪漫爱情为主题的故事引领着游戏时代的风潮。

（一）现代化改编

唐僧师徒西天取经的故事源于唐代的《大唐西域记》。不畏艰难、求取真经的执着追求与佛家惩恶扬善的精神正是历代民众所崇尚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西行求取真经的故事有了长足的发展。该故事最早出现于南宋的《大唐三藏取经诗话》，该书中的孙悟空说：“我不是别人，我是花果山紫云洞八万四千铜头铁额猕猴王，我今来助和尚取经，此去百万程途，经过三十六国，多有祸难之处。”随着戏曲的繁荣，西天取经的故事不断丰富，这为明人吴承恩《西游记》的创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网络游戏《梦幻西游2》在借鉴小说《西游记》的同时，融合了电影《大话西游之大圣娶亲》中仙妖相恋的经典故事。无厘头剧情的融入，使得这一游戏在展现传统的同时，折射着现代人的爱情观。游戏中的背景介绍说：

五百年前，紫霞仙子与妖猴孙悟空之间凄美的爱情故事为天理不容，天庭因此要荡平魔界。紫霞仙子的死使孙悟空率众反抗，于是展开了一场人、魔、仙界的混战，战争的结果是孙悟空被打败，坠入轮回思过。五百年后的大唐贞观年间，观音大士看到人世间善良的内心已被吞噬，得知佛祖**处有劝人为善的三藏真经，决定寻找五个天命取经人，《梦幻西游》的故事由此展开……这五个天命取经人中有**座下的金蝉子；有因调戏嫦娥被打入凡间化为猪胎的天蓬元帅；有因失手打碎琉璃盏而被罚在人间受苦的卷帘大将；有受冤背屈的小白龙；更有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妖猴孙悟空转世。

网络游戏《造梦西游》将唐僧师徒塑造成游戏角色，在情节上遵循着打怪通关的发展脉络，不同的妖怪被设置到不同的模式中，同一模式的妖怪等级越高，越难打败。该游戏大致的过程是：玩家选择角色后，通过挑战不同模式击杀小怪、打败怪兽的艰辛历程，重现历尽艰难寻真谛的神话原型。历尽艰难与求取真经原本没有因果关系，但传统观念历来将努力与成功联系在一起。这不仅是中国人传统思维的表达，还是民众对努力创造美好生活的期待。

（二）合理化创作

不同时期的民间文学是不同时代的社会、政治、文化的缩影，八仙传说亦是如此。动乱的元明之际，在元朝各种不合理制度的压迫下，各地起义不断。残酷的战争、沉重的赋税、频发的灾害及盛行的匪患，使广大百姓饱受摧残。出身社会底层，代表男、女、老、幼、富、贵、贫、贱的八仙，成为民众精神的寄托。八仙所持的檀板、扇、拐、笛、剑、葫芦、拂尘、花篮演化为他们解救众生的法宝，八仙传说正式形成，经典片段“八仙过海”也随之产生与发酵。明人吴元泰在《八仙出处东游记》中将过海与庆寿联系起来，至此“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故事基本定型。

网络游戏《八仙过海》的背景介绍说：事情起源于八仙赶赴龙华会，渡越东海时各显神通，惊动海底水族。龙太子眼馋八仙的宝物，擒住蓝采和，抢走玉板，其他七仙前去讨要，龙宫只放人，拒不归还法器，于是八仙与龙宫展开一场大战。八仙凭借法器取得胜利，龙宫惨败，两名龙太子战死，虾兵蟹将全军覆没，龙王侥幸得以逃脱。此时人界正是群魔乱舞、妖怪作祟的混乱时期，作为正义代表的八仙为维护世界和平，开始了降妖除魔之旅。

在网络游戏《问道》中，玩家在八仙协助下与东海龙宫之人作战。在《造梦西游》副本中，八仙被改造成守卫蓬莱的怪兽，玩家必须打败八仙，才能顺利渡海，登上蓬莱。游戏还使角色儿童化、法器奇幻化、技能现代化。随着游戏风格的多样化，八仙过海的故事有了更加时尚化的改编。

网络游戏对神话原型的改造，消解了故事的完整性，融入了大量受玩家喜爱的主流元素，拉近了神话世界与现实社会的距离。网络游戏中人本主义的话语取代了宏大叙事的传统，消费文化的狂欢盖过了集体记忆的沉淀，粉红色的“密索斯”充当了“逻格斯”的点缀。

2英雄人物的重塑

建构世界观叙事主体的角色，是玩家在游戏世界的“身体”，具有想象与真实、规则与意义、传统与流行等多维度结合的特征。游戏中的角色在功能、状态、故事、服饰等方面与神话英雄有着显著的区别。现以网络游戏《王者荣耀》为例，分析网络游戏对神话英雄的重塑。

（一）驱灾赐福向休闲娱乐的转变

在生产力低下的早期社会，生存成为首要问题，于是以拯救苍生为己任、以造福百姓为目的的箭垛式的人造英雄便产生了。面对现实的天灾人祸，百姓往往祈求“神灵”帮助他们脱离苦海。随着科技的发展、文明的进步、医疗卫生水平的提高，人们不再为温饱发愁，也认识了风雨雷电等自然现象，更了解到生老病死乃自然规律。民众借助“神灵”求偶、求生育、求健康、求学等民俗事象逐渐减少，但这并不意味着“神灵”在现代社会的消失，游戏产业的繁荣为其复苏提供了广阔的平台。特别是游戏主播幽默的解说，以“娱乐”为主，以“操作”为辅，在表演的同时刻意将游戏引向娱乐化方向，只为博得观众一乐。以《王者荣耀》中后羿的一段解说为例：

这可把我愁坏了，抛个硬币，正反还能五五开，瞅这比分，落后敌人几倍人头……小明（明世隐）刚被我大鸟（灼日之矢）射了一炮，如今拖家带口找上门来，果然凶残，一边拖着小手，一边挥着刀越塔砍我，真是极度嚣张……（我方）刚复活，敌人又发起了总进攻，真是逼人上吊还不让喘口气！我大宝贝（灼日之矢）朝敌人一射，居然抢了个人头！敌人铠果然扛揍，上官婉儿一顿鬼画符！就成功飞了起来……就喜欢欺负你手短的模样，连续的普通攻击，这个小凯凯非常憋屈的阵亡了。莫非这就是武学中的：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浓重的方言口音、高低变化的语调、视听结合的效果不亚于观看相声段子。神话英雄在游戏时代消解了驱灾赐福的功能，演变为玩家消遣的对象，呈现扁平化的降维特征。神话英雄的娱乐化虽然带来古老文化内涵的流失，但是具备了更强的时代性和传播优势。

（二）静态英雄向动态角色的转化

神话英雄主要存在于口头、文本中，受众只能通过语言、文字的描述，想象他们端庄的容颜、魁梧的身躯、坎坷的经历。戏曲的出现，使静态的英雄变得灵动起来。随着影视作品的普及，英雄无穷的力量、威力极强的法器、奋勇杀敌的场景得到展现。网络游戏的出现，一定程度上实现了以玩家为主导的神话英雄的“复活”。

网络游戏中角色的动态化体现在角色对技能的运用上。以《王者荣耀》中的盘古为例，一技能狂怒突袭；接二技能压制之握减速并标记敌人，利用普攻恢复自身的血量；当敌人试图逃跑时，使用三技能开天辟地，完成收割。一个看似普通的动作，却能产生极强的“互文性”。如《王者荣耀》中的角色后羿一摆出弯腰、搭弓、射箭的动作，玩家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为拯救百姓而与猛兽、太阳战斗的故事，更能感受到先民为战胜自然灾害表现出的不屈的抗争精神。这既是神话强大生命力的延续，又是游戏文化深层次建构的体现。将传统神话文本放置在纵横交错、动态而开放的网络游戏中，在不同语境的交会处，实现各种文本历时性与共时性的相互对话。

动态化展现最为集中的是精彩的排位赛团战场面，可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2020年12月19日，《王者荣耀职业联赛》年度总决赛中，DYG与AG两队为超过两千万的观众上演了一场神话、传说、历史中的英雄之间跨越时空的巅峰对决。职业玩家出神入化的走位、完美的团队配合、精妙绝伦的战斗场面，将现场气氛一次次推向高潮。

（三）英雄事迹向角色小传的转换

英雄事迹重构为角色小传后，故事的搭建呈现出神话人物的虚拟建构、英雄羁绊的趣味组合、传统文化的适应性嵌入、故事结局的开放性诠释等特点。创世神话是传统神话的重要类别，创世神女娲、盘古事迹的重构令人耳目一新。

女娲，不但出现在古代器物上，而且也出现在《楚辞》《山海经》《淮南子》等古籍中。化生万物的女娲，其抟土造人、炼石补天的事迹在游戏中被选择性吸收与改编。游戏中的女娲小传，将现代人的精神期待、意识转向重新提炼升华，构成新的神话故事与民族性精神表达。《王者荣耀》中的女娲小传这样介绍：

彼时的王者大陆，满目荒芜。

雷霆从破碎的天空落下，劈开河流，便是寂静大陆唯一的回响。

……

一定可以利用这大地的力量，利用我们所握有的天书，来做点什么吧。

……

经历了多少次失败，第一个生命自我手中诞生。

人。

眼泪自面颊缓缓流下。我忽然明白了，所有的磨难都是为了命运所赋予我的这个使命吧。

……

当我眺望着自己亲手建造的繁华城市，忽然回想起第一个睁开双眼的新生人类，好奇询问我名字的情景。

我沉默半晌，回答“女娲”：文明之光，传承之火，万物之始。以此为名，作为我的意志和决心，重现记忆中美丽世界。从这天起，我也因此名流传。

小传以女娲的口吻将古今王者大陆的荒芜与繁华作对比，强调女娲造人的原因，淡化并消解了神话中女娲抟土造人的情节，舍弃了其炼石补天的故事，突出了其创世女神的地位。小传继承了女娲造人的神话意象，但全新创作故事情节。神话与现实的交融让玩家隐约感受到创世大神女娲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离我们远去，而是一直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默默地守护并关注着她精心创造的人类。

除女娲外，还有开天辟地、垂死化身的盘古。盘古最早的文字记载出现在三国时期的《三五历记》中，明代的《开辟演义》初次记载了手持巨斧的盘古开辟天地的故事。随后，盘古事迹在民间文学创作中愈放愈大。

《王者荣耀》中的盘古小传这样介绍：王者大陆创世时，诸神居住在倒悬城市，人类受诸神的培育和控制，在“温室”中生存。随着人类的成长，他们逐渐想要去往外界，但温室防护罩难以摧毁，并会流出毒液，一旦受到攻击就会反向侵蚀人类的土地，带来惨痛的伤亡。过去是一名军人的盘古，为了延续文明与避免内部战争，带走了温室之匙——众神合力打造的巨斧，冲在最前方替人类开辟道路。很快毒液沾染在他的手上，在腐蚀与炙烤下，盘古的身体发生变化，毒液成为注入他体内的新力量。手中之斧在能量对冲下破碎又重聚，既可作为能量块悬浮环绕在他周围，又可凝为威力巨大的武器划破防护罩，但体内的新物质让人不可遏止地发狂，盘古疯狂地肆虐攻击，最终打碎了罩子。

小传中，盘古开天辟地的神话意象得到承袭，但故事背景、角色的职业、巨斧由来等内容完全脱离了神话意境，可以说小传对神话只是象征性沿用。民众观念的改变及对娱乐的需求，打破盘古开天辟地的固有框架，推动了英雄事迹的重构，使盘古神话在网络游戏中呈现崭新的版本。当代社会对神话的挪用与重构，使神话脱离了原本生存的日常生活语境而进入游戏语境，被赋予了新的功能与意义。

（四）传统服饰向现代皮肤的转变

网络游戏中角色的服饰通常被称为皮肤。“人靠衣服马靠鞍”“三分长相七分打扮”，皮肤是玩家理想的外观呈现，其设计在考虑普遍玩家审美的同时，还要与游戏消费者的购买经验、文化背景相结合，这样才能获得游戏角色表意与释读的最佳效果。古代的神具有驱灾赐福的功能，在民众心中地位极高。男性神一般着官袍、道袍、僧袍，女性神的服饰大多为长裙，神话英雄功能的转变使角色的皮肤变得时尚与多样化。

男性皮肤更具现代风格。如《王者荣耀》中的老夫子角色的原型孔子，本是春秋时期著名的思想家、教育家，自东汉升格为国家公神后，成为文庙中被供奉的神仙。通过古代画像可知其穿着：裹头巾，披长袍，穿布履。网络游戏中，皮肤的现代化使老夫子拥有了不同身份。经典皮肤中，老夫子手握一把戒尺，肩背一盏路灯，脚踏木屐，黄马褂搭配白裤子，扎着似长辫的雪白色胡子；潮流仙人皮肤中，戴小框墨镜的老夫子，黑

上衣搭配黄裤子，紫色夸张的胡子甚是吸引人的眼球；圣诞老人皮肤中，拄着驯鹿拐杖的老夫子穿着洋溢着喜庆的红衣服；功夫老勺皮肤中，老夫子拿着一个大号的勺子，后背背一口大锅，脑袋上顶着厨师帽，一看就是厨房中的大师傅。

女性皮肤的设计遵从了现实父权制对女性的定位，日新月异的技术开启了女性游戏角色从平凡到性感、清纯的进化史。网络游戏中女性游戏角色通常有以下特征：穿短裙，着丝袜，衣服超薄且色彩绚丽，造型夸张。但较少的衣服，夸张的造型，对广大青少年玩家无疑是一种不良的视觉刺激，游戏设计者应该本着健康、合理的原则给予玩家正确引导。

通过对神话英雄与游戏角色在功能、动静态、故事、服饰等方面的比较可知：游戏角色并非神话英雄，而是设计者为了更好地建构游戏叙事，借用神话英雄这一不完整的缩影，通过对其功能、形象、事迹等内容颠覆性的创作，创造的专属游戏时代的神话角色。

3神怪角色的重构

传统叙事中英雄与神怪总是相伴而生的，在大多数时候双方是对立斗争的关系。网络游戏通过“英雄打怪兽”的古老原型，极大丰富了游戏内容，提升了角色的地位，可以说神怪是实现角色“英雄化”的阶梯。重构后的神怪，以人化形象搭配神话意象，加上色彩斑斓的外表、多样的功能，使玩家打怪升级的场面愈加精彩。

（一）神怪形象拟人化

首先，是神怪造型的拟人化，网络游戏以玩家为中心朝两极分化的方向设计神怪造型。对于起辅助作用的神怪，尽可能美化其造型，朝着呆萌、可爱的方向设计。辅助型神怪主要分为宠物和召唤兽两大类。在宠物设计上，如网络游戏《天天酷跑》中的开心鬼，被设计成穿着蓝色官袍的小僵尸，它面部表情呆萌，额头上贴有黄色道符，一副小巧、惹人喜爱的模样。拟人化神宠普遍存在于游戏世界中，如网络游戏《逍遥情缘》中的猫小帅、萌小鹿、幽灵娃娃，网络游戏《洛克王国》中的帝星之子、帽兜猪星、粉耳星兔，网络游戏《地下城勇士》中的顽石妖精、苍松妖精、仙草妖精等。在召唤兽设计上，如网络游戏《梦幻西游》中的蝎子精，还原了《西游记》中手持琵琶、头戴发簪、穿艳丽长裙的形象。游戏淡化了蝎子精邪恶的一面，美化了其外形，她面容姣好，大眼睛、柳叶眉、樱桃嘴，俨然一个清纯可爱的少女。网络游戏《大话西游》中的龟丞相、蝴蝶仙子、狐小妖，网络游戏《新桃花源记》中的炽焰龙、小螺仙、花妖，网络游戏《梦想世界》中的古树精、大力鬼王、寒冰巨人……都是网络游戏中常见的人化召唤兽。当玩家与敌人作战时，辅助型神怪起道具作用，可以增强玩家的法力、防御力等。

游戏对作为敌人的神怪，尤其是最终的怪兽的造型，向着丑化的趋向设计。如网络游戏《穿越火线》挑战模式中的巨型泰坦，拥有庞大的身躯、强壮的肌肉，阴森、恐怖的面孔只露出两眼和粗犷的额头，似恶魔。泰坦双手紧握成钩状，两眼放光，头微微上扬，一副愤怒的样子，令人不寒而栗。又如《造梦西游》中的秦广王，拖着肥胖的身体，戴着贴有黄色符咒的深蓝色圆锥帽，长着红色、阴森的眼睛，佝偻的后背背着一个眼睛发绿、浑身灰色的恶灵，能时不时召唤鬼兵。再如网络游戏《植物大战僵尸》之功夫世界中的大刀魔王，眼睛一大一小极度夸张，张着蛤蟆似的大嘴，露出仅剩的几颗牙齿，鼻孔只有豆粒般大小，似圆球般臃肿的身体披着将军铠甲，右手握一把残缺的大刀，左手拿护盾，插着两把大刀的后背能时不时抖出鬼头兵。网络游戏中“好人”“坏人”的造型设计给玩家明显的视觉信号，符合民众“相由心生”的认知观。

其次，是神怪语言的拟人化。网络游戏通过狠毒的语言、狂妄的语气来表现神怪与生俱来的邪恶，如《地下城勇士》中的狂魔索伦说：“我要夺了你的眼睛，雷神成为我的利刃吧！”“让你领悟我是破坏者，不会就这么结束的。”部分神怪的语言常含有讽刺意味，这可被视为对玩家的挑衅，使作为敌人的神怪“坏”得更加彻底。这种讽刺通常是对玩家技术水平的嘲讽，如网络游戏《魔兽世界》中奈法利安“术士！你在玩弄你根本不了解的魔法”的话语一出，如魔咒一般，整个团队术士都不能使用技能，这使玩家面临身心双重打击。对战结束，当玩家被击败后，神怪语言的讽刺意味更加明显。如网络游戏《古剑奇谭OL》中的心魔嘲讽说：“哎，你的装备并没有让你变得更强大。”显然，再好的装备也扛不住玩家打的一手烂牌。狠毒与嘲讽的言语激发了玩家的斗志，坚定了其必胜的信心，有力地推动着游戏情节的发展。

再次，是神怪思维的拟人化。当玩家与神怪战斗时，辅助型神怪自动投入战斗，敌对型神怪被袭击后进行反击。战斗至一定程度时，怪兽可以找帮手，即召唤其他神怪帮助自己战斗。一些具有人性思维的俗语在神怪身上得到体现，如“枪打出头鸟”。在《穿越火线》挑战模式中，玩家团队在与泰坦战斗时，泰坦对于其他玩家的攻击可以熟视无睹，但对于第一个袭击它的玩家会发起猛烈反击，直到该玩家“死亡”。

（二）神怪功能多样化

首先，是同一神怪在不同网络游戏中功能不同。如穷奇本是《山海经》中的顶级凶兽，汉魏之后成为驱邪纳祥的瑞兽，在《造梦西游》《地下城勇士》《梦幻西游》中作为怪兽出现；在《天天酷跑》中成为最强坐骑，帮助玩家获得较高得分；在网络游戏《凡人修真》中被设计成特殊宠物，能对攻击目标造成伤害；在《王者荣耀》中演化为英雄的皮肤，不但外表华丽，还能增加玩家的攻击力与生命值；在网络游戏《轩辕传奇》中被改造为通灵者，充当指路人；等等。

其次，是同一游戏中不同类型的同一神怪功能不同。在《王者荣耀》中，两个龙坑分别对应着主宰大龙和暴君小龙。当大龙被击杀后，全队获得持续90秒的生命恢复buff（加成）和三波主宰先锋的帮助；当小龙被击杀后，全队增加90秒的物理伤害（80＋5％当前攻击）和法术伤害（120＋5％当前攻击）。游戏进行至20分钟时，风暴龙王便产生了。当风暴龙王被击杀后，全队获得一个强劲的buff，其功能有两个：一是增强攻击性——对一定范围内的非友方自动进行雷击，每击对英雄造成5％的最大真实伤害，对英雄以外的单位伤害效果会增强至15％；二是增强防御力——每次脱战后可获得基于自身最大生命值30％的护盾，护盾在buff持续时间结束后不会立即移除。

最后，是同一游戏中的同一神怪在不同时期的功能大小不同。如《王者荣耀》游戏刚开始时，刷新的主宰容易被击杀，获得的三波主宰先锋功能较小，对敌方造成的伤害较小，也容易被清除。随着战斗的延长，刷新的主宰越来越难被击杀；同样，获得的主宰先锋功能也愈加强大，无论攻击对方的小兵、炮车还是防御塔，都能造成较大的伤害，也不容易被清除。

4结语

网络游戏对神话资源的开发与利用，使神话脱离了神圣殿堂，经过重构后进入游戏空间，践行着在数字时代“娱乐至上”的使命。设计者以营利为目的，以游戏为场域，以玩家享受为核心，以神话为素材，建构着专属游戏时代的神话文本。

网络游戏中的神话处于变更与传承的动态调适中。变更的是外在形式，如重构的神话摆脱了传统枷锁，塑造的角色凸显了时代特色，设计的神怪充满了“烟火气与人间样”。传承的是神话意象，如面对猛兽、灼日的威胁，敢于杀猛兽、射日的后羿；溺死于东海，愤恨难平，化鸟携西山之石木填海的精卫；同天帝斗争，被砍下头颅后仍挥舞干戚继续战斗的刑天。神话意象在历经数千年的积淀后，已融入中国人的血液之中，一旦与神话相遇，便会成为唤起玩家血脉觉醒的“锁钥”。如《王者荣耀》中的后羿，尽管其角色故事全新化、皮肤多样化、弓箭现代化，但是只要一摆出射日的动作，玩家就会联想到他在神话中的丰功伟绩，更能感受到先民为战胜自然灾害勇于抗争的精神，这无形中实现了神话精神的传承。面对怪兽、对手、艰难的任务，玩家坚信神话精神会赋予他们无穷的力量、顽强的斗志，帮助他们“过五关，斩六将”，成为游戏世界最闪耀的星。这一系列的神话精神在玩家打怪升级、挑战对手、通关的过程中逐渐转化为“历尽艰难寻真谛”的游戏精神，而这正是游戏经久不衰的关键。网络游戏通过对传统神话的创作，不断形塑着游戏时代的神话传统，成就了一部部经典之作，成为一代代玩家的集体记忆。

《西北民族研究》2024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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