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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西傩面具的符号象征与隐喻表达
发布时间: 2024/12/20日    【字体:
作者:李黎俊雄 任师
关键词:  湘西傩面具 符号象征 隐喻表达  
 


在原始宗教体系中,傩之初始形态现于祀神驱鬼仪式,旨在求先祖神祇庇佑,禳灾辟邪。伴随傩文化的演进,傩面具则作为傩祭傩仪中的核心道具,融合道、释等多元文化,与民族文化互鉴共生,塑造出原始古朴、独特奇巧的艺术风貌,并持续衍化。本文以湘西傩面具为核心,剖析其符号象征与隐喻表达,以揭示文化意蕴。

 

一、湘西傩面具的神灵符号

 

原始文化通常与原始宗教紧密交织、相互渗透。在傩文化体系中,傩戏、傩舞、傩祭、傩仪等原始艺术形式亦不可避免地融入原始宗教的元素。傩面具作为傩文化的关键符号,体现了这一特征。

 

上古时期,为**祭祀所需,人类创制面具扮作异兽鬼神,既表自然崇拜,又寓征服之意,彰显对未知力量的敬畏与探索。随着傩祭仪式盛行,面具则成为除邪驱魔之神秘媒介,增其威严可怖之感。

 

《周礼·夏官》云:“方相氏掌蒙熊皮,黄金四目,玄衣朱裳,执戈扬盾,帅百隶而时傩,以索室逐疫。”于是,面具就成为傩祭活动中最为显著且典型的特征,佩戴即象征着神性的降临,成为人神沟通的媒介。

 

湖南的湘西地区是民族生态极为丰富的板块,有着千年的传傩历史。先秦之时,湘西“其俗信鬼而好祀”,(《楚辞集注》)即盛行鬼神崇拜、巫术信仰及占卜祭祀之风,为傩文化的孕育、存续与广泛传播奠定了深厚的历史文化基础。时至今日,湘西各地广泛流传的傩舞、傩戏及傩面具等艺术形态,共同构筑了独具地域特色的傩文化生态体系。其中,傩面具凭借其独特的视觉表征,于傩祭中象征神祇,于傩舞戏剧则扮演角色之象征装扮,充当祭祀仪式中感知神灵存在的核心媒介。

 

实际上,傩面具可视作一种图腾或其他神灵以及受崇拜者的象征。譬如傩坛上供奉的傩公与傩婆,被尊为人类再造的始祖,体现了傩文化深厚的信仰根基。此外还有扮饰正神、凶神以及各类人物形象的傩面具,更是具象地展现了神灵的丰富风貌。在仪式或表演中,通过“佩戴”与“摘除”傩面具的动作,实现从凡俗到神圣的身份转换。这一转变象征着个体跨越了凡俗与神圣之间的界限,在深层次上固化了神灵所蕴含的超凡能力与事功传承,体现了傩文化在人神互动、信仰构建与传承方面所独有的逻辑体系。

 

二、湘西傩面具的神灵象征

 

湘西傩面具作为神祇的宗教想象和具体呈现,最显著的象征意义在于它充当了人与神之间交流、沟通的媒介。湘西地区于每年特定时节举办“傩祭”“傩舞”及“傩戏”等系列民俗庆典,期间巫师佩戴傩面具,象征神灵附体与庇佑的仪式性转变。

 

前文所述,傩面具之诞生与演进深受特定社会条件与心理机制的双重塑造,其核心功能聚焦于“驱鬼逐疫”与“酬神还愿”。实际上,傩面具并非以单一形态存在,以湘西“冲傩还愿”仪式为例,该仪式不仅具备禳灾祈福、酬神谢恩之基本功能,更蕴含治病疗疾、消灾解难、祈子求吉等多元文化内涵。据此,湘西傩面具呈现出种类繁多、形态迥异、特色鲜明的艺术风貌,其审美意向、风俗习惯及艺术表现手法等,均在仪式中发挥着独特的象征概括来看,湘西傩面具依据其功能与造型特征,可细分为祭祀、驱鬼、开山、跳香等多种类型;按使用场合可分为民众日常生活生产、傩戏舞台表演及巫傩法事仪式之用;从制作手法审视,普遍采用拟人拟兽的夸张变形艺术,体现超现实审美;就所绘形象特点而言,则可归纳为三类:正神面具(以正直善良、和蔼可亲为特质,如傩公傩母等,展现神圣与亲和之双重魅力);凶神面具(以其咄咄逼人之态,赋予威慑与镇邪解煞之功能,如二郎神、龙王等,体现了对邪恶力量的压制与对灾祸的防范);世俗人物面具(贴近现实,以写实手法描绘五官端正、面目清秀之形象,如郭先生、梅姐等,反映了民间生活的朴素与真实)。

 

湘西傩面具以其独特的艺术风格和精湛的工艺技巧生动地展现了湘西地区的民间文化,其夸张怪诞的造型不仅为面具注入了生命活力,更成为一种具有特殊表意性质的象征符号。

 

三、湘西傩面具的生命隐喻

 

湘西傩面具,作为一种根植于民间且充满活力的艺术形式,其质朴外观之下深藏着民间艺术对生命崇尚与人文关怀理念的深刻表达,体现的是民间文化对生命力量的颂扬与人性关怀的深切追求。

 

从题材选择维度审视,湘西傩面具精心构筑了正神、凶神与世俗人物三大形象体系,分别映射出神、鬼、人共融共生的三元生命宇宙观,即人鬼、天神、地祇三界并立之格局。在傩堂戏《三元和会》中,上坛(上元)代表儒释道或三清天尊之天界;中坛(中元)则象征地祇,以傩公傩母为具体形象;而下元(下坛)则归属于阴界鬼神。此结构在湘西会同、新晃、沅陵等地的傩仪实践中得以体现,其中上元众神及中元傩公傩母多作为坛上供奉之对象,而下元鬼神则成为傩仪活动的核心焦点。湘西巫傩文化深刻体现了对三界和谐共生的哲学思考,展现了生命观念的多维度与丰富层次。

 

从傩面具的图案装饰中,亦可窥见深厚的阴阳观念与生命观念。泸溪地区的苗族傩面具中的龙飞凤舞图案就生动体现了阴阳对立与宇宙和谐,同时传递了生命起源的哲学思考。此外又结合民间传说的“牛神”与“蝴蝶妈妈”“鸡神”与多子葫芦,不仅丰富了艺术表现力,更深刻体现了对生命繁衍不息的崇敬。尤为显著的是太极图案的运用,直观呈现了阴阳交合、生生不息的宇宙生命观,极大地强化了傩面具作为生命哲学与宇宙观念传播媒介的文化价值。其次,在色彩运用上,泸溪“鸟神”傩面具以红色为主旋律,这一选择不仅象征着生命的蓬勃与活力,而且通过火焰状眉毛与红绿色彩的鲜明对比,进一步凸显了生命跃动的节奏感与旺盛的生机。这一艺术表现不仅彰显了傩面具独特的审美价值,也深刻反映了湘西傩面具文化对生命与自然深刻而多元的崇敬之情,展现了其生命理解的丰富性与多样性。

 

结语

 

作为一种具有深邃历史底蕴的传统文化符号,湘西傩面具自古在傩祭仪式中担当人神交流的桥梁角色,其发展历程系由原始神灵崇拜之朴素形态,逐步蜕变为融娱神娱人为一体的文化综合表达。此间,湘西傩面具的符号内涵经历深刻变迁,自原始图腾标识升华至地域文化精髓与风貌的传播载体。通过深入剖析湘西傩面具的符号、象征与隐喻,不仅能够深化对湘西地域文化的认知,更为探索民族文化多元性提供了独特而深刻的学术视角。

 

《中国宗教》杂志2024年第9

微言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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