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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两河流域的创世神话与历史
发布时间: 2020/3/29日    【字体:
作者:​国洪更
关键词:  古代 两河流域 创世神话 历史  
 
 
内容提要:古代两河流域在不同的时期分别有主角各异的创世神话。苏美尔时期,创世神话版本众多,主角各异,其原因在于各城邦分别为其保护神编造了不同的创世神话。巴比伦人是苏美尔文化的继承者,早期的巴比伦创世神话是从苏美尔创世神话改编而来。名副其实的巴比伦创世神话是随巴比伦的保护神马尔都克地位的提高而产生的,而马尔都克地位的提高依赖于巴比伦政权的崛起。亚述创世神话是从巴比伦创世神话改编而来,它的改编在于亚述的保护神阿淑尔地位的提高,而阿淑尔地位的提高依赖于亚述帝国的异军突起。总之,古代两河流域创世神话是统治阶级维护其统治的工具之一,其发展演变与不同时期的保护神地位的提升有直接的关系,而后者的变化又与古代两河流域历史的发展密切相关。
 
      创世神话一般指关于万物起源的神话,主要包括天地开辟、人类起源、文化发端以及宇宙万物的肇始等内容①。从公元前4000年代末、3000年代初苏美尔城邦出现,到公元前539年波斯帝国占领两河流域,在2500年左右的时间里, 古代两河流域出现了许多部创世神话。研究各个时期创世神话之间的关系,即创世神话的发展演变,对于认识创世神话的本质和作用具有重要意义。国外的一些亚述学家曾经在这方面做过一些积极的探索,例如卢肯贝尔和兰博特研究过巴比伦创世神话《埃努玛—埃利什》的亚述版本②,兰博特还分析了巴比伦创世神话《埃努玛—埃利什》中巴比伦神话《安祖》的因素③,他还以苏美尔创世神话《恩基与宁玛赫》与巴比伦洪水神话《阿特拉哈西斯》中的创世神话片段为例,研究了巴比伦创世神话与苏美尔创世神话之间的关系④。尽管上述个案研究十分透彻,但总起来说,人们对古代两河流域创世神话发展演变的研究还不够系统和成熟,因此还有进一步研究的必要。本文⑤ 拟从分析古代两河流域各个时期的创世神话中,关于天地开辟和人类起源这两个最重要主题的主角入手,根据创世神话中主角的变化,考察古代两河流域创世神话的发展演变,并探寻其发展演变与历史的关系。
 
一、苏美尔创世神话与历史
 
      迄今为止,人们尚未发现一部完整的苏美尔天地开辟神话。不过,一些与天地开辟神话没有直接关系的神话和赞美诗等苏美尔文学作品,却包含了一些天地开辟神话的片段。例如,神话《吉伽美什、恩基都与冥府》主要讲述恩基都下冥府寻找吉尔伽美什的两件礼品的故事,但开头却提到:“当天空从大地移开时,大地从天空分离时,在人类的名字确定时,天神安带走了天空,空气神恩利尔带走了大地。”⑥ 上述神话片段表明,天地最初是合在一起的,在天地分离时,天神安带走了天空,空气神恩利尔带走了地。显然,天神安和空气神恩利尔是这个版本的天地开辟神话的主角。
 
      又如,苏美尔赞美诗《锄之歌》主要赞颂恩利尔的一把屡建功勋的锄头,其开头说:“他(恩利尔)不仅使世界出现时就具备了完备的形态,而且为了使人类生长,赶紧使天与地分离开来。”⑦ 在这里,是恩利尔创造了世界,他为了使人类获得一个生长空间,将天地分离。毫无疑问,恩利尔是这个版本的天地开辟神话的主角。
 
      可见,苏美尔天地开辟神话至少有两个不同的版本:一是天地分离时,天神安和空气神恩利尔分别带走天和地;二是空气神恩利尔创造世界,并分开天地。
 
      苏美尔人类起源神话片段也不止一个。据《锄之歌》载:“在‘人类长出的地方’,他挥锄工作,把最初的人类模型放到砖模里,他的人类开始破土而出,走向恩利尔。”⑧ 以上文字表明,恩利尔像种植庄稼一样,在土里种出了人类。
 
      苏美尔的洪水神话中也保留了一些人类起源的信息:“安、恩利尔和宁胡尔萨格创造出黑头发的人类以后,动物也繁殖起来,各种各样的四足动物把大地装扮得生机勃勃。”⑨ 在这个版本的人类起源神话中,人类是由安、恩利尔和宁胡尔萨格三位大神创造的,尽管他们创造人类的方式不得而知。
 
      除上述人类起源神话的片段外,苏美尔还有一部较完整的人类起源神话,即《恩基与宁玛赫》。根据这部神话,众神产生以后,每位神灵都有一项任务,大神负责监督,小神则从事体力劳动。繁重的劳动使诸神怨声载道,他们酝酿着暴动。智慧之神恩基整天在阿波祖睡觉,是唯一不需要劳动的神。母神纳穆对危机形势忧心忡忡,遂唤醒恩基,让他想想办法。恩基造出了一对卵巢后,对母亲纳穆说:“噢,我的母亲,您赖以传宗接代的卵巢在那里了,您把它放到神的产床上吧!你从阿波祖父亲的泥土中浸出精髓,卵巢就可以使胎儿变得更大。当您给它安上四肢时,宁玛赫可以当您的助手;当您让它出生时,尼尼玛、淑紫丹纳、宁玛达、宁沙腊、宁巴腊、宁穆格、杜杜赫、埃瑞古纳将协助你。”⑩ 智慧之神恩基不仅创造了供胎儿生长发育的卵巢,而且告诉母神纳穆造人的具体步骤,他是这个人类起源神话版本的主角,而母神纳穆等女神也在创造人类的过程中扮演重要角色。
 
      看来,苏美尔人类起源的神话至少有三个不同的版本:一是空气神恩利尔独自创造,二是天神安、空气之神恩利尔和母神宁胡尔萨格通力合作创造,三是智慧之神恩基和母神纳穆等女神共同创造。
 
      综上所述,苏美尔创世神话十分复杂,不但天地开辟神话和人类起源神话的版本都不止一个,而且这两种神话主题的主角也不止一位;其中,天神安、空气之神恩利尔和智慧神恩基是苏美尔创世神话的主角,纳穆、宁玛赫和宁胡尔萨格等女神也在苏美尔创世神话中占有重要地位。
 
      在苏美尔历史上,天神安、空气之神恩利尔和智慧神恩基以及母神纳穆、宁胡尔萨格和女神宁玛赫等神灵分别是不同的苏美尔城邦的保护神:安是乌鲁克的保护神,恩利尔是尼普尔的保护神,恩基是埃利都的保护神,宁胡尔萨格和宁玛赫是基什的保护神。苏美尔城市与其保护神关系十分密切,有的苏美尔城市的出现被归结为神的创造。例如,在神话《恩基到尼普尔的旅行》中,恩利尔对阿努纳基诸神说:“我的儿子,国王恩基,使埃利都像山一样从地面升起来,他在上面建造了神庙。”(11) 因此,埃利都被认为是恩基建造的,而埃利都的神庙也是他的杰作。
 
      不仅如此,苏美尔城市的盛衰与神灵的好恶有直接的关系。例如,在《阿卡德的诅咒》中,阿卡德的繁荣在于恩利尔和伊南娜的关爱(12),而该城的衰落由于阿卡德国王纳拉姆—辛违反神的意志,结果众神放弃了阿卡德(13)。在神话《伊南娜与恩基》中,女神伊南娜趁恩基酒醉之际,骗取了恩基掌管的神圣法力,乌鲁克城从此繁荣起来(14)。在伊南娜从恩基那里骗取的各种神圣法力中,其中一件是王权(15)。苏美尔“君权神授”的观念不仅体现在神话中,而且反映在历史文献中。半神话半历史的《苏美尔王表》开篇便说:“当王权自天而降,王权在埃利都”(16)。天堂或天空一向被认为是诸神的领地,“王权自天而降”显然是指王权来自诸神。
 
      既然苏美尔诸城邦的保护神如此重要,各城邦可能分别为其庇护神编造出各种神话,借以提高和强调其保护神在神话体系中的地位,进而说明其城邦在苏美尔的重要性。因此,苏美尔创世神话的复杂性应与苏美尔历史发展联系起来。
 
      苏美尔人的氏族部落解体之后,苏美尔地区形成的不是统一的王国,而是十几个没有从属关系的城邦。到早王朝后期,苏美尔城邦基本成熟,该地区先后出现了几十个城邦。从早王朝中期开始,尽管基什、乌鲁克、乌尔和温马等苏美尔强邦都试图统一苏美尔地区,但是它们都未成功。阿卡德王国首次统一了两河流域的大部分地区,但是,它的统治并不稳固,苏美尔城邦反阿卡德王国、争取独立的斗争贯穿于阿卡德王国历史的始终。阿卡德王国的末期,乌鲁克城邦复兴,建立了第五王朝。库提人统治期间,苏美尔城邦逐渐恢复独立,并最终把库提人驱逐出了两河流域。尽管乌尔第三王朝统一了苏美尔地区,但是苏美尔人已走到了历史的尽头。纵观苏美尔人的历史,可以看出,苏美尔城邦具有顽强的生命力,城邦林立是其历史发展的最突出特点之一。
 
      城邦作为一种政体在苏美尔地区的长期存在,对苏美尔历史和文化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由于苏美尔没有出现过强有力的统一政权,因此不可能出现统一思想文化的活动;苏美尔各个城邦为其庇护神编造的神话也就得以继续流传,包括创世神话在内的苏美尔神话于是保存了多个版本。不同的城邦信仰不同的神灵,不同版本的神话颂扬不同的神灵,创世神话主角的多样性也就毫不意外了。总之,苏美尔创世神话的复杂性和创世神话主角的多样性是与苏美尔历史发展中城邦林立的特点分不开的。
 
二、巴比伦创世神话与历史
 
      乌尔第三王朝灭亡以后,苏美尔文化并没有因苏美尔人退出两河流域的历史舞台而完全消失,而是为新来的阿摩利人所继承,这一点在宗教神话方面表现得尤其突出,阿摩利人给苏美尔诸神一个巴比伦语的名字后,将他们纳入了自己的宗教神话中:天神安变为阿努,空气之神恩利尔变为埃利尔,水神和智慧之神恩基变为埃阿,爱与战争之神伊南娜变为伊什塔尔,太阳神乌图变为沙马什等等。因此,在一些巴比伦创世神话中,神话的主角仍然是苏美尔神灵或具有巴比伦语名字的苏美尔神灵。
 
      古巴比伦时期,一篇巫师治疗牙痛的咒语《蠕虫和牙痛》,保存了一个以苏美尔神为主角的天地开辟神话的片段。据该片段记载,阿努创造了天,然后大地、河流、沟渠、沼泽和蠕虫才被依此创造出来(17)。阿努显然是这个巴比伦天地开辟神话的主角。
 
      巴比伦洪水神话《阿特拉哈西斯》保存了一个以苏美尔神为主角的人类起源神话的片段。据该片段所说,在人类产生之前,神也像人一样劳动。繁重的劳动使小神们痛苦不堪,他们烧掉工具,举行罢工。诸位大神看到小神骚动,急忙召开会议,商量对策。在众神会议上,恩基提出了创造人的方案,母神宁图在其他女神的协助下具体实施造人的活动(18)。因此,埃阿是这个版本的人类起源神话的主角,不过,宁图的作用也是不可低估的。
 
      古巴比伦时期,一份破损的分娩时驱魔咒语也保存了一个以苏美尔神为主角造人神话片段。据该片段载,恩基提出了造人的方案,宁图/宁胡尔萨格创造出了人类(19)。
 
      在以苏美尔神为主角的巴比伦创世神话中,除了上述包含单一主题的神话外,还有三个破损的创世神话片段不但包括天地开辟的内容而且涉及了人类创造的内容。我们先看巴比伦城出土的一篇建筑神庙的祈祷文《埃努玛—阿努》保存的天地开辟和人类起源神话的片段。按照这段叙述,阿努创造了天,埃阿创造了阿泊苏,即大地;然后埃阿又创造了宇宙万物、各司其职的诸神和人类(20)。显然,阿努和埃阿是这个既包括天地开辟又包含人类创造神话的主角。
 
      一篇破损的巴比伦文献,不但保存了一个天地开辟神话片段,而且保存了一个人类起源神话的片段。阿努、恩利尔、沙马什、恩基和阿努纳基等大神一起创造天地,并把它们分开;然后,他们又提议杀死两个拉木伽神,用他们的血创造代替神劳动的人类(21)。阿努、恩利尔、沙马什、恩基和阿努纳基等大神不但是开天辟地神话的主角,而且是创造人类神话的主角。
 
      最后,在一篇讲述的开天辟地神话和人类创造神话破损文献,天地是由诸位大神一起创造的,而人类(即两个仆人)是由埃阿(即尼尼吉库)自己创造的(22)。埃阿和其他诸位大神分别是人类创造和天地开辟神话的主角。
 
      综上所述,上述巴比伦创世神话与苏美尔创世神话有很多相似之处:首先,巴比伦创世神话不仅与同类苏美尔神话的主角相似,而且版本同样众多。其次,现存的多数苏美尔创世神话不是完整的神话故事,而是保存在其他文学作品中的片段;而上述巴比伦创世神话也不是完整的神话故事,而是分别保存在建筑神庙的祈祷文、治疗牙痛的咒语和洪水神话里的插曲。再次,巴比伦洪水神话和驱魔咒语的造人神话片段中,均埃阿提出造人的设想,而且母神具体实施创造人类的计划,这与苏美尔神话《恩基与宁玛赫》中造人的过程基本一致。巴比伦创世神话和苏美尔创世神话的诸多相似告诉我们,上述巴比伦创世神话可能是从苏美尔神话演变而来的。
 
      乌尔第三王朝灭亡后,巴比伦尼亚也出现了多个国家并存的局面。伊辛总督伊什比埃拉率先称王,建立了伊辛王朝。尽管伊辛王朝的诸王以乌尔第三王朝的继承人自居,并试图统一巴比伦尼亚,但是其势力范围基本局限在巴比伦尼亚南部。伊辛王朝在巴比伦尼亚南部的主要竞争对手是阿摩利人建立的国家拉尔萨。拉尔萨的缔造者那破拉努原是众多忠于乌尔第三王朝的阿摩利人酋长之一,乌尔第三王朝灭亡后,拉尔萨王号称“苏美尔和阿卡德之王”,俨然也是乌尔第三王朝的合法继承人。尽管拉尔萨国王里木—辛击败伊辛,并试图统一巴比伦尼亚,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成功,反而为古巴比伦王国的汉穆拉比(约公元前1792—前1750年在位)所灭。在伊辛和拉尔萨在巴比伦尼亚南部征战之际,阿摩利人酋长苏穆阿布在巴比伦尼亚北部建立古巴比伦王国。与古巴比伦王国同时存在的,还有幼发拉底河中游的马里、迪亚拉河流域的埃什嫩那以及底格里斯河中游的亚述。伊朗西南的埃兰人也经常侵入两河流域,使两河流域的政局更加复杂。在汉穆拉比统一两河流域以前,多国长期并存是两河流域历史发展的突出特点。
 
      为了神化其政权,同时为了控制当地居民,阿摩利诸国靠苏美尔诸神来证明其政权的合法性。汉穆拉比在其法典中称:“阿努和恩利尔使我像太阳一样升起在民众之上,给国家带来光明;为了人民的幸福,他们呼唤了我的名字。”(23)
 
      由于汉穆拉比统一两河流域之前的诸国继承了苏美尔文化,而两河流域的政治格局与苏美尔并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变化,诸国依旧可以借助苏美尔神话维护其统治。不过,巴比伦语取代苏美尔语成为巴比伦尼亚的主要语言,所以祭司们需要把苏美尔语的神话改编为巴比伦语的神话,以苏美尔诸神为主角的巴比伦创世神话可能就包括其中。
 
      除上述以苏美尔神灵为主角的创世神话外,巴比伦还有两部以巴比伦的保护神话马尔都克为主角的创世神话:一部是《马尔都克创造世界》,另一部是古代两河流域最著名的创世神话《埃努玛—埃利什》。
 
      据《马尔都克创造世界》所述,太初时期,除了茫茫的海洋,宇宙间再无其他事物。泉水从海洋涌出后,埃利都和巴比伦城先后被建造出来以后,马尔都克又创造了阿努纳基大神。为了让众神安居乐业,他又和阿茹茹一起创造了人类和各种各样的动植物。在上述神话中,马尔都克不但创造了诸神和宇宙万物,而且和生育女神阿茹茹一起创造人类,是这部神话的主角。但是,在这部创世神话中,苏美尔神话的影子依稀存在:首先,根据苏美尔洪水神话,最先形成的城市是埃利都(24);而《马尔都克创造世界》也是先谈创造出了埃利都,然后才是巴比伦。其次,根据苏美尔神话《恩基和宁胡玛赫》,恩基和纳穆一起创造人类;与之类似,这里则是马尔都克和生育女神阿茹茹一起创造了人类。再次,多数苏美尔创世神话是保存在其他文学作品中的片段;而神话《马尔都克创造世界》开头和结尾都有破损,该神话很可能也不是一部独立的完整的神话,而是保存在其它文学作品中的一个部分(25)。最后,这部神话讲述了开天辟地和创造人类两个创世神话的主题,与以苏美尔诸神为主角的巴比伦创世神话中涉及两个主题的神话在结构上是相似的。由此可见,《马尔都克创造世界》与以苏美尔诸神为主角的巴比伦创世神话没有根本性的区别,只是以巴比伦的保护神马尔都克代替了苏美尔神。
 
      赞颂马尔都克丰功伟绩的《埃努玛—埃利什》是巴比伦最著名的创世神话。马尔都克制造强弓硬弩,与提亚玛特决战,一举击毙提亚玛特,捕获其党羽。于是,马尔都克将提亚玛特的尸体撕为两半,一半做天,另一半做地。不仅如此,他用提亚玛特的唾沫造成了云和雨,还用她的毒液造成了雾霭等(26)。马尔都克开天辟地的情形与苏美尔赞美诗《锄头之歌》恩利尔独自开天辟地的片段有一定的相似之处,是这项伟业均由一位大神独自完成,但二者的不同之处是,恩利尔开天辟地以后就没有其他创造活动了,而马尔都克则不然,还创造了各种自然现象。
 
      马尔都克完成开天辟地的伟业后,又向父亲埃阿说出了创造人类的想法。他召集众神,命令他们交出唆使提亚玛特叛乱的首领金古。埃阿杀死了金古,用他的血造出了人,把众神的苦役加到人身上,神从中摆脱出来(27)。马尔都克提出了创造人类的设想,然后埃阿才创造了人类。毫无疑问,马尔都克是创造人类的主角,埃阿只是协助马尔都克创造人类的配角。马尔都克在创造人类过程中的作用,与苏美尔神话《恩基与宁玛赫》、巴比伦洪水神话《阿特拉哈西斯》以及分娩驱魔咒语中的创造人类神话片段中恩基(埃阿)在创造人类过程中的作用基本一致:儿子提出创造人类的设想,父(母)亲具体实施造人的计划;不过,创造人类的主角从苏美尔神灵恩基变成了巴比伦的保护神马尔都克。
 
      综上所述,在前面涉及的巴比伦创世神话中马尔都克的作用是不同的:在《马尔都克创造世界》中,马尔都克创造了宇宙万物,但创造人类还需要与阿茹茹合作;而在《埃努玛—埃利什》中,马尔都克不但独自开天辟地,而且指点埃阿创造人类。在现实历史中,马尔都克是巴比伦城的主神,巴比伦创世神话中马尔都克作用的变化与巴比伦城的崛起有密切的关系。
 
      苏美尔时期,巴比伦城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马尔都克在苏美尔神话中也是无足轻重的(28)。乌尔第三王朝灭亡后不久,埃兰人退回故地,而阿摩利人却定居在两河流域,建立了许多国家,其中一个阿摩利人国家定都于巴比伦城,是为古巴比伦王国,又称巴比伦第一王朝(约公元前1894—前1595年)。
 
      根据古巴比伦时期的一部阿萨尔鲁赫(29) 的赞美诗,马尔都克通过同化恩基的儿子阿萨尔鲁赫,从一位默默无闻的小神变成了埃阿的长子(30)。由于恩基是苏美尔时期一位地位显赫的神灵,马尔都克作为他的儿子也成了一位重要的神灵。
 
      古巴比伦王国第六代国王汉穆拉比采用远交近攻、灵活多变的外交策略,吞并伊辛、拉尔萨,征服马里和亚述,消灭埃什嫩那,统一了两河流域。巴比伦城由一个两河流域中部阿摩利国家的都城变成了统一两河流域的王国的都城,其主神马尔都克的地位也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当至高的阿努,众神之王,和恩利尔,天地之主,国土命运的主宰,把全人类的统治权授予恩基的长子马尔都克,使他在众神中显赫,呼巴比伦崇高的城名,使它在万方出众,并为马尔都克在其中奠定地久天长的王权”。(31) 不过, 由于众神之父阿努和众神之王恩利尔授予马尔都克的只是人类的统治权([d]En-lil-ut kiat ni-ê),而不是众神的统治权([d]En-lil-u-tam),马尔都克只是变成一个与诸位大神平起平坐的大神,而非众神之王,阿努和恩利尔仍然居于巴比伦万神殿的首位。
 
      古巴比伦王国灭亡后,继之而起的是加喜特王朝。尽管加喜特王朝早期的历史由于缺乏材料而比较模糊,但是,一份库杜尔时期(约公元前1264—1256年)的文献提到了一个名叫“马尔都克—沙尔—伊拉尼”(Marduk-ar-ilānī)的人,这个人的名字意思是“马尔都克是众神之王”,可见马尔都克在加喜特王朝末期已成为民众心目中的“众神之王”(32)。
 
      加喜特王朝灭亡后,巴比伦尼亚又建立了巴比伦第四王朝(约公元前1156—前1025年)。国王尼布甲尼撒一世(约公元前1124—1103年)攻入埃兰,迎回被掠走的马尔都克像,并一度入侵暂时衰落的中亚述王国,巴比伦第四王朝盛极一时。巴比伦城俨然成为两河流域的中心,马尔都克的地位进一步提升,直至成为众神之王。尼布甲尼萨一世在一篇修复马尔都克神庙的文献中称:“众神之王,马尔都克,洞察一切,规定了所有国家的命运。当主发怒时,天空中的伊吉吉诸神无法承受他的怒火;他的恐怖令人望而生畏,没人能忍受他的光辉。最坚硬的地面经不起他的践踏,海洋为他的怒火而战栗,连岩石都不能支撑他的脚步,宇宙间的神灵都跪在他的面前。”(33)
 
      马尔都克之所以能够成为众神之王,是因为他取代了苏美尔的众神之王恩利尔。根据编年史记载,海国第二王朝的国王西姆巴尔—什帕克(约公元前1024—前1007年)给恩利尔的神殿埃库尔—伊吉伽尔奉献了一个宝座(34)。西姆巴尔—什帕克把王位献给埃库尔—伊吉伽尔神殿,并不一定意味着他把宝座献给了恩利尔。西姆巴尔—什帕克在一篇铭文中再次提到这件事,他明确指出把宝座献给了“众神的恩利尔”,即马尔都克(35)。可见,马尔都克已进占了恩利尔的神殿,取而代之成为新一代神王。
 
      随着巴比伦城的崛起,马尔都克的地位也进一步提升,借助苏美尔神话巩固统治已不适应历史发展的需要,于是巴比伦人为其主神马尔都克编造神话。由于苏美尔文化的影响不可能在短期内彻底消除,在以马尔都克为主角的神话中仍然存在苏美尔神话的影子。《马尔都克创造世界》可能就是在这种背景下产生的。伊辛第二王朝时期,巴比伦城成为名副其实的两河流域中心,马尔都克成为众神之王;苏美尔文化的影响进一步削弱,巴比伦人又需要为马尔都克创新的神话,于是赞美巴比伦神王马尔都克的《埃努玛—埃利什》应运而生。
 
三、亚述创世神话与历史
 
      古亚述和中亚述时期,亚述人并没有留下创世神话,本文所说的亚述创世神话主要指考古学家在亚述帝国的都城尼尼微、卡拉赫及其宗教中心亚述城发现的创世神话或其残篇。上述地点发现的创世神话多数是苏美尔创世神话或巴比伦创世神话的抄本,其内容与原稿在内容上几乎没有任何区别(36)。不过,尼尼微和亚述城出土的一些巴比伦创世神话《埃努玛—埃利什》或其残篇却是例外,其内容与原稿存在一定的差别:在第1块泥板上,第78 行马尔都克的父母埃阿和达木基娜变成了拉赫穆和拉哈穆,第80行的“主”(即马尔都克)为亚述主神阿淑尔替代,在第81和82行,马尔都克被代之以阿淑尔,第84行,马尔都克的母亲达木基娜又写成了拉赫穆,第89行,马尔都克的祖父阿努变成了拉哈穆;在第5块泥板上, 马尔都克无一例外地被写成了亚述主神阿淑尔,出现过两次的巴比伦都被代之以亚述城(37)。经过如此改变,巴比伦人赞颂其主神的创世神话变成了赞颂亚述主神阿淑尔创世的神话。亚述各类创世神话的出现与亚述历史的发展有直接的关系。
 
      公元前2000年代初期,即古亚述城邦时期,亚述城只是底格里斯河中游一个规模不大的城邦,因为商业发达而文明,在文化上却没有什么建树。在安纳托利亚商业殖民地的亚述文献中,亚述城和其保护神阿淑尔同名为Aur(38)。亚述国王在铭文称其保护神阿淑尔为“我的主人”(bēlī)(39),其名字来源和属性并不清楚。兰博特先生指出,亚述城坐落在底格里斯河西岸的杰布—马胡尔山的支脉上,河水的冲刷使它变得十分陡峭,大概从史前时期就成为一个神圣的地方,因此阿淑尔神可能源于山的神化(40)。大概由于杰布—马胡尔山只是杰布—哈姆林的余脉,高度也不引人注目,所以阿淑尔神可能也是默默无闻的。
 
      古亚述王国时期,亚述诸王忙于攻城略地,开辟疆土,除了留下一些记录其征战的王室铭文外(41),在文化上也没有可以称道的成就。公元前14世纪中期,复兴的亚述政权又开始了大规模的扩张。随着亚述政权向巴比伦尼亚的扩张,亚述人接触的苏美尔和巴比伦文化越来越多。尤其是,图库尔提—尼努尔塔—世占领了巴比伦城,并把该城的大量文献带到了亚述。巴比伦文化刺激了亚述文化的发展,《图库尔提—尼努尔塔史诗》就包含了许多巴比伦传统的因素(42)。从大约公元前1300年,阿淑尔也开始被称为“恩利尔”,成为亚述人的“天地之主”(44)。恩利尔的妻子宁利尔变成了阿淑尔的妻子,恩利尔的儿子尼努尔塔和扎巴巴也变成了阿淑尔的儿子(45)。
 
      亚述帝国时期,亚述诸王更是十分崇拜古代巴比伦,甚至苏美尔文化,他们在都城和一些重要的城市建立了图书馆,收藏从巴比伦尼亚等地收集来的泥板文献(46)。例如,为充实其在尼尼微的图书馆,亚述巴尼拔曾经给一个叫沙杜纳的人写信,命令他搜集苏美尔和巴比伦的古老文献(47)。考古学家在亚述帝国的都城尼尼微、卡拉赫及其宗教中心亚述城发现的苏美尔或巴比伦创世神话及其残篇,都是亚述国王从巴比伦尼亚搜集来的原件或其复制品。
 
      从亚述帝国中期起,阿淑尔的地位迅速提高。在亚述帝国之前的亚述文献中,阿淑尔的名字通常被拼写为[d]A-ur、[d]A_ur、[d]A_ùr、[d]A_ur[,4]或[d]A,但是,从萨尔贡二世(公元前721—前705年在位)开始,阿淑尔的名字被拼写为AN.R(48)。在古代两河流域神话中,安沙尔与其妻基沙尔是一对原始的神灵,可能象征天和地(49)。在巴比伦创世神话《埃努玛—埃利什》中,安沙尔是第二代男性神灵,是众神之王马尔都克的曾祖父(50)。阿淑尔名字拼写方法的变化使它进入了巴比伦神话体系中,并成为一位古老的神灵。在辛纳赫里布时期,阿淑尔的地位进一步提高。在一篇献祭文献中,辛纳赫里布不但称阿淑尔为“众神之王”,而且提到命运牌就挂在他的胸前(51)。在古代两河流域神话中,命运牌象征着控制天地之间的权力,通常挂在神王的胸前。在神话《安祖》中,恩利尔在洗澡时,摘下了挂在胸前的命运牌,结果被安祖偷走,天下大乱(52)。在巴比伦创世神话《埃努玛—埃利什》中,马尔都克击败提亚玛特的同伙金古后,摘下提亚玛给他的命运牌,盖上自己的印章后,挂在自己的胸前(53)。命运牌挂在阿淑尔的胸前象征着他掌控天地之间的权力,成为名副其实的神王。
 
      巴比伦创世神话《埃努玛—埃利什》的改编,可能与新亚述帝国国王辛那赫里布(公元前704—前681年在位)有直接关系。亚述帝国征服巴比伦尼亚之初,并没有把它变为亚述帝国的行省,而是利用巴比伦傀儡进行统治。辛那赫里布即位后,沿袭先王对巴比伦的政策;但当他在巴勒斯坦地区征战时,巴比伦发生叛乱,亚述傀儡却无力对付。辛那赫里布镇压巴比伦人的反叛后,任命其幼子阿淑尔那丁舒姆为巴比伦王。亚述军队撤退后,巴比伦人再次叛乱,并杀死了辛那赫里布之子。辛那赫里布对巴比伦实行严厉报复,不但大肆掠夺,而且夷平了巴比伦城,马尔都克像也被掠往亚述(54)。由于在马尔都克像前颂读巴比伦创世神话《埃努玛—埃利什》是巴比伦阿基图节必不可少的内容,马尔都克像被掠到亚述后巴比伦城就无法过阿基图节了。根据巴比伦的《阿基图节编年史》记载,马尔都克的雕像被掠到亚述后,巴比伦有20年没有过阿基图节,其中8年在辛那赫里统治期间,12 年在其子埃萨尔哈东(公元前680—前669年在位)统治期间(55)。可是,巴比伦城不过阿基图节,并不意味着该节的庆祝活动同时取消。辛那赫里布在其一篇铭文中称,他在亚述城建造了一个阿基图神庙,来庆祝阿淑尔的阿基图节(56)。上文已经谈过,在巴比伦过阿基图节期间,埃萨吉拉的祭司要颂读巴比伦创世神话《埃努玛—埃利什》,因此亚述人过阿淑尔的阿基图节也应颂读创世神话;然而,由于亚述人并没有系统的创世神话,他们只好借用巴比伦的创世神话《埃努玛—埃利什》。由于巴比伦创世神话是赞颂马尔都克创造世界的神话,原封不动地借用巴比伦创世神话就会与亚述人赞颂阿淑尔初衷发生一定的冲突,于是他们就把《埃努玛—埃利什》中的马尔都克和巴比伦城分别替换为阿淑尔和其祭祀中心亚述城。不仅如此,由于从萨尔贡二世起,阿淑尔通常拼写为AN.R,而在巴比伦的创世神话《埃努玛—埃利什》中马尔都克的祖父安沙尔也拼读为AN.R,仅仅以阿淑尔替换马尔都克使阿淑尔等同于其祖父,这样一来,阿淑尔的家庭谱系就造成了混乱,于是亚述人用安沙尔的父母拉哈穆和拉赫穆分别替换了马尔都克的父母埃阿和达木基娜。经过如此的替换,赞颂巴比伦主神马尔都克创世的神话就变成了赞美亚述的保护神阿淑尔创世的神话,巴比伦的创世神话就出现了亚述版本。
 
      古代两河流域在不同的时期分别有主角各异的创世神话。苏美尔时期,创世神话不但版本众多,而且主角各异,其原因在于各苏美尔城邦分别编造了以其保护神为主角的创世神话;由于苏美尔长期城邦林立,所以没有出现统一的创世神话。巴比伦创世神话的主角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也是互不相同,早期的创世神话的主角是从苏美尔演化来的诸神,后才变成了巴比伦的主神马尔都克。早期的创世神话是立国之初的巴比伦统治者从苏美尔创世神话改编而来的,后来的创世神话则是巴比伦政权崛起后,巴比伦统治者为其主神马尔都克新编造出来的。亚述人能征善战,但文化发展迟缓,他们曾搜集苏美尔和巴比伦创世神话。后来,随着亚述帝国的崛起,才改编了巴比伦的创世神话《埃努玛—埃利什》。总之,古代两河流域创世神话是统治阶级维护其统治的工具之一,其发展演变与不同时期的保护神地位的提升有直接的关系,而后者的变化又与古代两河流域历史的发展密切相关。
 
历史与秩序
 
注释:
 
      ① 陶阳、钟秀:《中国创世神话》,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2—3页。
 
      ② D.D.卢肯贝尔:《亚述版的七块泥板的创世神话》(D.D.Luckbill,“The Ashur Version of the Seven Tablets of Creation”),《美国塞姆语与文献杂志》(The American Journal of Semitic Languages and Literatures)第38卷,1921年,第12—35页;W.G.兰博特:《亚述修订的埃努玛—埃利什》(W.G.Lambert,“The Assyrian Recension of Enuma Eli”),H.瓦厄邹尔特、H.豪普曼主编:《时代变化中的亚述》(H.Waetzoldt and H.Hauptman,eds.,Assyrien Im Wandel der Zeiten),海德堡1977年版,第77—79页。
 
      ③ W.G.兰博特:《巴比伦创史诗中的尼努尔塔神话》(W.G.Lambert,“Ninurta Mythology in the Babylonian Epic of Creation”),《柏林近东论丛》(Berliner Beitrage zum Voderen Orient)1986年第6辑,第55—60页。
 
      ④ W.G.兰博特:《苏美尔与巴比伦创世神话的关系——以创世的叙述为例》(W.G.Lambert,“The Relationship of Sumerian and Babylonian Myths as Seen in Accounts of Creation”),《第37届国际亚述学大会论文集》(Recontre Assyrioloquie Internationale XXXVll),巴黎1992年版,第129—135页。
 
      ⑤ 本文是根据笔者在南开大学博士后出站报告《古代两河流域创世神话的发展演变及其影响》的第2章和第3章改编而成,谨向我的合作导师王敦书教授表示诚挚的感谢。
 
      ⑥ 丹尼尔·沃尔克施太因、撒缪尔·诺亚·克拉美尔:《伊南娜:天地女王》(Dianel Wolkstein and Samuel Noah Kramer,Inanna:Queen of Heaven and Earth),纽约1983年版,第4页。
 
      ⑦ M.西维尔:《大不列颠博物馆藏楔形文字第44卷评论》(M.Civil,“Review of CT 44”),《近东研究杂志》(Journal of Near Eastern Studies)第28卷,1969年,第70页。
 
      ⑧ M.西维尔:《大不列颠博物馆藏楔形文字第44卷评论》,第70页。
 
      ⑨ M.西维尔:《苏美尔洪水故事》(M.Civil,“The Sumerian Flood Story”),W.G.兰博特、A.R.米拉德编:《阿特拉—哈西斯:巴比伦洪水故事》(W.G.Lambert and A.R.Millard, eds.,Atra-hasis:The Babylonian Story of the Flood),爱森布朗斯1999年版,第141页。
 
      ⑩ T.雅克布森:《竖琴曾经……苏美尔诗歌译文》(Thorkild Jacobsen,The Harps That Once…Sumerian Poetry in Translation),纽约和伦敦1987年版,第155—157页。
 
      (11) T.雅克布森:《埃利都的创世纪》(T.Jacobsen,“The Eridu Gensis”),《圣经文学杂志》(Journal of Biblical Literature)第100卷,1981年,第515页。
 
      (12) T.雅克布森:《竖琴曾经……苏美尔诗歌译文》,第360—361页。
 
      (13) T.雅克布森:《竖琴曾经……苏美尔诗歌译文》,第363—364页。
 
      (14) B.阿尔斯特:《关于苏美尔神话“伊南娜与恩基”的阐释》(B.Alster,“On the Interpretation of the Sumerian Myth‘Inanna and Enki’”),《亚述学杂志》(Zeitschrift für Assyriologie)第64卷,1973年,第23页。
 
      (15) 撒缪尔·诺亚·克拉美尔:《苏美尔人:他们的历史、文化与特点》(Samuel Noah Krarner,The Sumerians:Their History,Culture,and Character),纽约1963年版,第160页。
 
      (16) T.雅克布森编著,郑殿华译:《苏美尔王表》,三联书店1989年版,第2页。
 
      (17) 撒缪尔·亨利·胡克:《中东神话学》(Samuel Henry Hook, Middle Eastern Mythology),巴尔的摩1963年版,第63页。
 
      (18) W.G.兰博特、A.R.米拉德编:《阿特拉—哈西斯:巴比伦洪水故事》,第55—59页。
 
      (19) 亚历山大·海德尔:《巴比伦的创世纪:创世故事》( Alexander Heidel,The Babylonian Genesis:The Story of Creation),芝加哥与伦敦1951年版,第67页。
 
      (20) 亚历山大·海德尔:《巴比伦的创世纪:创世故事》,第65—66页。
 
      (21) 亚历山大·海德尔:《巴比伦的创世纪:创世故事》,第68页。
 
      (22) 亚历山大·海德尔:《巴比伦的创世纪:创世故事》,第64页。
 
      (23) 杨炽译:《汉穆拉比法典》,高等教育出版社1992年版,第2页。
 
      (24) W.G.兰博特、A.R.米拉德编:《阿特拉—哈西斯:巴比伦洪水故事》,第140页。
 
      (25) 亚历山大·海德尔:《巴比伦的创世纪:创世故事》,第63页。
 
      (26) 斯太芬尼·戴蕾:《美索不达米亚的神话》(Stephanie Dalley,Myths from Mesopotamia),牛津1989年版,第255—257页;本杰明·福斯特:《来自遥远的时代: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神话、故事与诗歌》(Benjamin R.Foster,From Distant Days:Myths,Tales,and Poetry of Ancient Mesopotamia),贝瑟斯达1995年版,第11—14页。
 
      (27) 斯坦芬尼·戴蕾:《美索不达米亚的神话》,第260—262页;本杰明·福斯特:《来自遥远的时代: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神话、故事与诗歌》,第38—39页。
 
      (28) 格兰特·福拉美:《我邻居的神灵:阿淑尔在巴比伦尼亚和马尔都克在亚述》(Grant Frame,“My Neighbour's God:Aur in Babylonia and Marduk in Assyria”),《加拿大美索不达米亚研究学会会刊》(Bulletin of Canadian Society of Mesopotamian Studies)第34卷,1999年,第6页。
 
      (29) 阿萨尔鲁赫是埃利都附近一个小城库马尔的保护神,他很早就成了埃利都的保护神恩基的儿子,W.G.兰博特:《美索不达米亚万神殿的历史沿革》(W.G.Lambert,“The Historical Development of the Mesopotamian Pantheon”),罗伯特·格狄克主编:《统一与分裂》(Robert Goedicket,ed.,Unity and Diversity),巴尔的摩1975年版,第194页。
 
      (30) A.W.休伯格、S.J.伯格曼:《苏美尔神庙赞美诗集》(A.W.Sjberg and S.J.Bergmann,The Collection of the Sumerian Temple Hymns),纽约1969年版,第83页。
 
      (31) 杨炽译:《汉穆拉比法典》,第2页。
 
      (32) W.G.兰博特:《尼布加尼撒一世的统治:古代美索不达米亚宗教史的一个转折点》(W.G.Lambert,“The Reign of Nebuchadnezzar I:A Turning Point in the History of Ancient Mesopotamian Religion”),W.S.迈克古鲁夫主编:《智慧的种子:纪念T·J·美克论文》(W.S.McCullough,ed.,The Seed of Wisdom:Essays in Honour of T.J.Meek),多伦多1964年版,第6—9页。
 
      (33) 本杰明·福斯特:《来自遥远的时代: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神话、 故事与诗歌》,第199页。
 
      (34) A.K.格瑞森:《亚述和巴比伦编年史》(A.K.Grayson,Assyrian and Babylonian Chronicles),纽约1975年版,第181页。
 
      (35) A.R.乔治:《马尔都克与巴比伦的尼普尔诸神的崇拜》(A.R.George,“Marduk and the Cult of the Gods of Nippur at Babylon”),《东方》(Orientalia)第66卷,1997年,第68—69页。
 
      (36) H.W.F.撒格斯:《亚述之强大》(H.W.F.Saggs,The Might That Was Assyria),伦敦1984年版,第278—279页。
 
      (37) W.G.兰博特:《亚述修订的埃努玛—埃利什》,第77页。
 
      (38) M.T.拉尔森:《古亚述城邦和它的殖民地》(M.T.Larsen,The Old Assyrian City-State and Its Colonies),哥本哈根1976年版,第115—120页。
 
      (39) M.T.拉尔森:《古亚述城邦和它的殖民地》,第181页。
 
      (40) W.G.兰博特:《阿淑尔神》(W.G.Lambert,“The God Aur”),《伊拉克》(Iraq)第45卷,1983年,第82页。
 
      (41) A.K.格瑞森:《亚述王室铭文》(A.K.Grayson,Assyrian Royal Inscriptions)第1卷,哈拉瑟维茨1972年版,第18—29页。
 
      (42) 由于文献破损,提格拉特—尼努尔塔一世带走的全部文献很难推测出来,不过,完整的部分表明,他带走了书吏的知识、驱魔文献、诸神的赞美诗、占卜文献、医疗文献和记录奴隶和士兵的文献等。本杰明·福斯特:《来自遥远的时代: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神话、故事与诗歌》,第194页。
 
      (43) 本杰明·福斯特:《来自遥远的时代: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神话、故事与诗歌》,第178页。
 
      (44) 杰米·布莱克、安东尼·格林:《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神灵、鬼怪和标志》(Jeremy Black and Anthony Green,Gods,Demons and Symbols of Ancient Mesopotamia),伦敦1992年版,第37—38页。
 
      (45) W.G.兰博特:《阿淑尔神》,《伊拉克》第45卷,1983年,第82页。
 
      (46) H.W.F.撒格斯:《亚述之强大》,第278—280页。
 
      (47) E.齐拉:《他们书写在泥上》(E.Chiera,They Wrote on Clay),芝加哥1938年版,第174页。
 
      (48) 格兰特·福拉美:《我的邻居的神灵:阿淑尔在巴比伦尼亚和马尔都克在亚述》,第9页。
 
      (49) 杰米·布莱克、安东尼·格林:《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神灵、鬼怪和标志》,第34页。
 
      (50) 斯坦芬尼·戴蕾:《美索不达米亚的神话》,第233页。
 
      (51) A.R.乔治:《辛那赫里布与命运牌》(A.R.George,“Sennacherib and the Tablet of Destiny”),《伊拉克》(Irap)第48卷,1986年,第134页。
 
      (52) 斯太芬尼·戴蕾:《美索不达米亚的神话》,第207页。
 
      (53) 斯太芬尼·戴蕾:《美索不达米亚的神话》,第254页。
 
      (54) H.W.F.撒格斯:《亚述之强大》,第85—103页。
 
      (55) A.K.格瑞森:《亚述和巴比伦编年史》,第131页。
 
      (56) 劳拉·卡塔雅、罗伯特·怀廷:《新亚述时期的授予、命令和礼物》(Laura Kataja and Robert Whiting,Grants,Decrees and Gifts of the Neo-Assyrian Period),赫尔辛基1995年版,第104—10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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